“孤寂”张大千
张大千一生云游四海,盛友如云,他会孤寂吗?
其实对于艺术家来说,有些生前往往是孤独寂寞的,无人知晓。但是死后却如夏花般绽放,功名利禄接踵而至。如常玉、梵高等中外画家,莫不皆然。
张大千是生前辉煌,死后依然繁华。如今他的画作频繁亮相于一个个灯火辉煌的拍卖会,他的作品被印刷成精美的画册不断出版。
当年张大千为探六朝绘法,挈妇将雏前往敦煌临摹壁画,在敦煌两年七个月的时间中,他苦心孤诣,目治手营于洞窟之中。孤寂常伴随着左右,随他前去的三夫人杨宛君也曾向他埋怨唠叨,在莫高窟能见到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但是在这种孤寂中仍不时有朋友从敦煌县城前来莫高窟探望在洞窟中钻进钻出的张大千。张大千曾绘有一幅《南望成都》图,他在画面上题跋有一首七律:
“客舍龙堆古戍高,鞲鹰芝马兴偏豪。
稍怜瘦日悲秋色,新觉微霜欺鬓毛。
蛮女自吹红筚篥,野人时进绿蒲桃。
待归故里更何乐,南望成都首慢搔。”
并在诗后落款:“辛巳初夏来敦煌,互焉秋老。刘鼎臣、王梓美、张雨亭、任子宜诸君子不时自城中来石室谈笑无间,或出猎鸣沙龙堆之前,遂忘万里悲(客),不复思蜀矣。偶拈此诗因书画上,大千居士并记。”在题跋中他既倾诉了思乡之情,同时,因有朋友的相伴,又自嘲有些像后主刘禅一样“乐不思蜀”的感觉。这样来看,此时的张大千也并不寂寞。
写下这个题目后,也许有人会问,在当时荒凉寂寞的敦煌临摹壁画,张大千都并不感到寂寞,那么他怎么会孤寂呢?
作为一名艺术家,张大千始终怀有一颗向善向美之心。在莫高窟,他看到在他下榻的上寺(又称雷音寺)这个房间内,四壁列张,空白的墙壁上凸显着荒芜与萧瑟。作为一名画家,他遂决定“补壁”。也许当时能运到敦煌的纸张较为稀少、珍贵,所以大千先生直接在房间的北壁上绘就一幅墨竹。竹,虚怀若谷,傲雪凌霜,清雅澹泊,是历代文人雅士钟情之物。大千先生所绘这幅墨竹,竹节挺拔、枝叶婆娑,如今80余年过去了,尽管画面已斑驳模糊,但依稀仍可看到它修长挺拔、亭亭玉立的风采。 据《张大千与敦煌》一书记载:张大千当年在上寺北房墙上画了一幅梅花和竹子。后来,敦煌研究所将这间房屋当作宿舍。1944年时,张大千绘制的这幅墨竹还非常清晰,后来由于在这个房间住过的人烧火做饭熏黑了这幅画。2001年,敦煌研究院将这个房间辟为陈列馆。
秋日的一天,在参观完莫高窟后,我信步来到了张大千当年所住的上寺。可是看到这幅墨竹是那样的孤寂,它独立在墙壁上,在日出日落、月升月落中,年复一年地迎来游客们的观瞻。但从未有人在它面前有过多的关注与停留,似一位被人嫌弃的老妪,在岁月的淘涤中,孤立在一旁;又像是一丛芦苇,摇曳着昔日的生命姿态。颇有“风摇柽柳空千里,月照流沙别一天”的空旷感。
望着这幅斑驳的墨竹,不由使人想到沧州的铁狮子镇海吼。也许有人会说这种想法很突兀,这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其实铸成于后周广顺三年(公元953年)的铁狮子,已屹立1000余年,后来人们为了“保护”它,竟在其上加盖了一个亭子。可是这样一来,适得其反,这恰恰进一步加速了对铁狮子的毁坏。因为加盖了亭子使空间变得封闭,产生的水分很难蒸发,导致铁狮子受侵蚀的速度加快。
作为文物的铁狮子因过度的“保护”而加速了其被毁的遭遇。张大千的这幅墨竹,却空悬壁上。这二者是否都走向了极端?一个保护过度,而一个又缺乏适度的保护。
当参观结束后,我又回首望了一下这幅墙壁上的墨竹,颇有恋恋不舍之感。
同时,又感到它是孤寂的,也许就这样一直孤寂下去……
□高 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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