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甘肃文化】光彩绚烂的丝路文化
唐代三彩凤首壶
莫高窟第323窟壁画《张骞出使西域图》
安息铅币(正面、背面)
河西走廊重要关隘嘉峪关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本报特约撰稿人 李并成
“丝绸之路”一名是著名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于1877年在其《中国》一书中首次提出的,此后遂被国际社会广泛认同和采纳。概括地说,古代丝绸之路是一条我国与中亚、西亚、南亚、欧洲、北非等地沟通,即连通旧大陆三大洲的最重要的国际通道,数千年来曾为整个人类世界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社会文明做出过巨大的历史贡献。
甘肃位居东亚与中亚的接合部,为我国东中部腹地通往西北地区乃至西方各国的天然走廊和必经孔道,遂成为丝绸之路所经的黄金路段和枢纽地带。丝绸之路贯穿甘肃全境,其主干线在甘肃东西绵延长达1600多千米, 约占其全程总长度的1/5,东西方文明在这里交融汇聚,西传东渐,丝绸之路文化遂成为甘肃历史文化资源中极具优势、光彩绚烂的一大品牌。
丝绸之路的形成发展及其历史意义
丝绸之路的形成发展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早在张骞“凿空”之前,亚欧大陆上就已经出现过“玉石之路”“陶器之路”“青铜之路”“小麦之路”等。可见东西文明的交流早已选择甘肃大地作为重要通道。这一时期可称之“前丝绸之路”时期。
丝绸之路的正式开通,可追溯至2100多年前的张骞出使西域,历史上称其为“凿空”。公元前139年、前119年,张骞两次受汉武帝之命率团出使西域,到达乌孙、大宛、康居、大月氏、安息、于阗等许多国家和地区,进行友好活动,由此沟通了东西方之间的经济文化交流,使汉族和西北边疆各族,中国人民和西方许多国家和民族建立了友好关系。丝绸之路的开拓,不仅在中国历史发展上的贡献至伟至巨,而且为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做出划时代的巨大贡献。
丝绸之路是具有世界意义的大通道,它曾是连接世界上几大文明古国——中国、印度、埃及、希腊等的纽带。在丝绸之路经过的地方,出现过波斯帝国、马其顿帝国、罗马帝国、奥斯曼帝国等地跨亚、非、欧的世界大帝国;在丝绸之路的要冲,诞生了迄今仍然影响着亿万人思想的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古代世界划时代意义的伟大创造发明和思想流派,首先是通过丝绸之路流传到了全世界;古代世界历史上许多重大的政治、军事活动也是通过丝绸之路进行的。因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丝绸之路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影响和推动了世界历史、社会的发展,丝路文化在人类历史上放射出了灿烂的光辉。有学者将丝绸之路比喻为“世界文化的孕育地”“世界文化的母胎”“世界文化的大运河”,或称其为“推动古代世界历史车轮转动的主轴”。
丝绸之路在我国的历史发展中,也同样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由于丝绸之路的开通和经营,加强了汉族与西部边疆各少数民族之间的联系和交往,使我国西部与内地在政治上、经济上和文化上进一步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内在联系。中国古代文化和创造发明通过丝绸之路传入西方,西方的文化、艺术等也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对于东西方世界的历史发展都给予了巨大影响。丝绸之路的开拓,使河陇大地成为中国历史上率先对外开放的地区。我国历史上的对外开放、走向世界,可以追溯到2100多年前张骞的“凿空”。张骞出使西域无疑是一种国家行为,是我国主动作为、走向世界的壮举。由于我国东面濒临浩瀚的大洋,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不可能远涉重洋,因而对外开放的主方向只能是选择向西开放,向欧亚大陆开放,即沿着丝绸之路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而位处丝绸之路主通道“黄金路段”上的河西走廊和陇右一带,因之成为我国率先对外开放的地区,成为我国走向世界的第一条通道。
丝绸之路穿越甘肃段的主要线路
一般认为,广义的丝绸之路应主要包括穿越关陇、河西、西域、中亚、西亚的主道,草原丝绸之路,西南丝绸之路与海上丝绸之路。其中丝绸之路主道以汉唐时期中国的首都长安、洛阳为起点,穿过关中平原、陇东陇西高原,河西走廊,天山南北,中亚西亚,以至南欧和北非。穿越甘肃的丝路古道曾有多条线路和多种走法,如一些学者所命名的回中道、陇关道、陇坂道、秦陇南道等,但综合起来看可将其分为三大段,即由长安取向西北直通武威的北道,由长安向西穿越陇山经渭河谷地、兰州,翻越乌鞘岭至武威的南道,以及由武威沿河西走廊抵达敦煌及其以远的道路。此外还有一些支线。
据有关史料和出土简纸文书的记载,以及学者们的实地考察,长安至武威(姑臧)北道从长安出发,大体沿泾河一线西北行,经泾阳、彬县、长武、泾川、平凉、固原、平川等地,抵达黄河岸边靖远与景泰之间的索桥渡口。渡河后沿大沙沟继续西行,经景泰吊沟古城、古浪大靖、土门,而至武威。武威,汉为郡治,唐设凉州及河西节度使,地处石羊河绿洲腹地,系长安连通河西南北两条丝绸之路的交汇点,物产丰饶,人烟稠密,为汉唐时期我国西北除首都长安之外最大的城市、国际性都市。武威至西域间的通道可称之为当时国际交通之第一重要路线。
长安至武威的南道,由长安沿渭河西行,在宝鸡(虢县)附近溯千水(汧水)西北行,越过陇山南部的陇关(今陕西陇县西北),复沿渭河西行,经天水(上邽)、陇西(襄武)、临洮(狄道),折而向北,翻过七道梁至兰州(金城),再由兰州渡过黄河北行,越乌鞘岭(洪池岭)至武威,与前述长安至武威北道合。南道大多路段沿渭河谷地行进,沿途人烟较稠密,所经城镇较多,且安全性比北道更好;但其路途较远,较北道约要远160千米,多出当时约4天的行程。
从姑臧往西,沿河西走廊大道依次经永昌、山丹、张掖(甘州)、临泽、高台骆驼城(汉表是县、唐建康军)、酒泉(肃州)、嘉峪关、玉门赤金(汉唐玉门县)、花海(汉沙头县)、锁阳城(瓜州),汉悬泉置等地,而至敦煌。沿途除其西部一些地段戈壁、沙地面积较广、跋涉较艰辛外,总的来看一路上绿洲连片,地势平坦,城镇棋布,为沿途行旅提供了较为便利、优越的通行条件。因而河西大道也就自然成为丝绸之路前往西域的首选路段。
位处西域门户、丝路喉襟的敦煌,作为联结中原与西域的枢纽和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荟萃之地,为古代交通馆驿网络颇为密集的地区。于敦煌遗书及有关史料见,古代敦煌可东通中原,北通伊吾(今哈密,矟竿道),西北通高昌(吐鲁番,大海道),西通焉耆、龟兹(新疆库车,大碛道),西通鄯善、于阗(新疆若羌、和田,于阗道);又由敦煌向西南行,过马圈口,越今当金山口,经西桐(今苏干湖)可通青藏高原(奔疾道);又由敦煌东面的瓜州(锁阳城)出唐玉门关,西北可通往伊州(哈密,莫贺延碛道)。
除上而外,穿越陇原的丝绸之路还有其他一些重要路线:
大斗拔谷道 由兰州西渡黄河,取道湟水谷地西行,于西宁附近折向西北,翻越祁连山垭口大斗拔谷(今扁都口),沿童子坝河、洪水河河谷而行,抵达张掖,连接河西走廊大道。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炀帝巡行河西即经此道。
谷水(白亭河)道除东西走向的主方向通道外,河西还有两条重要的南北向通道,一为石羊河沿岸和黑河沿岸。谷水(白亭河)道由武威向北,沿石羊河(谷水)北行,可通往漠南、漠北。二为居延古道。由酒泉或张掖北出,沿黑河(弱水)北行,经古居延绿洲可深入蒙古高原腹地,亦可由此东接阴山、河套。
丝绸之路甘肃沿线兴起的重镇
甘肃境内的许多城镇,皆因丝绸之路的开拓而兴起和发展,河陇地区的开发史与丝绸之路的发展史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丝绸之路的繁荣,使得敦煌、武威、张掖、酒泉、兰州、天水等地发展成了当时国际性的都会或枢纽重镇。
敦煌,位居河西走廊西端,地当西域门户,为西出西域古道上无可替代的咽喉枢纽。东汉应劭解释“敦煌”二字:“敦,大也;煌,盛也。”唐人李吉甫又云:“敦,大也,以其广开西域,故以盛名。”敦煌得名的本身即寓有开辟西域交通之意。《汉书·西域传》记,出敦煌玉门关、阳关往西域有南北两道。曹魏时增至三道,即新增敦煌径通高昌(今吐鲁番)、以至龟兹(今库车)以远的新北道。南朝刘昭注《后汉书》引《耆旧志》云:敦煌“国当乾位,地列艮虚,……华戎所交,一都会也。”隋代裴矩《西域图记》记,赴西域有北、中、南三道,但无论哪一道都“发自敦煌”,“总凑敦煌,是其咽喉之地”。汉唐丝绸之路的兴盛,使得敦煌成为中原与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吐纳口。东西方文明在这里汇聚传播,使其可以长时期地吸收、汲取这条道路上荟萃的各种文明成果来滋养自己,促进自身经济文化的发展和繁荣,闻名于世的莫高窟就是丝绸之路上一处光辉的历史足迹。著名学者季羡林先生曾说:“世界上历史悠久、地域广阔、自成体系、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中国、印度、希腊、伊斯兰,再没有第五个。而这四个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 就是中国的敦煌和新疆地区,再没有第二个。”诚如其言,敦煌确为具有国际意义的文化汇流要地。
武威,史书称其“为河西都会,襟带西蕃、葱右诸国,商旅往来,无有停绝。”“葱右”指葱岭(帕米尔高原)以西的广大地区。武威作为河西都会,就像一件衣服上的襟和带子一样,把西方各少数民族和葱岭以西各国连带起来,以至于胡商汉贾络绎不绝,并有不少西域和中亚商客长期留居这里。唐诗人岑参写道:“凉州七城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城内居民多达十万家或许有所夸张,但凉州城人口众多、汉胡杂居、经济繁荣,当是实情。武威市博物馆藏全国重点文物《西夏碑》记:“武威当四冲地,车辙马迹,辐辏交汇,日有千数。”
张掖,地处横贯河西走廊东西的丝路干线与向南穿越祁连山大斗拔谷(今扁都口)沟通湟水流域的交通大道的交汇点,红尘走马,商贾络绎,物产丰饶,素有“金张掖”之美誉,自古以来就是中西交通贸易重镇,“万国咸宾”“声教四达”。隋代“西域诸国悉至张掖”交市,炀帝特派吏部侍郎裴矩到张掖“护视”,即主持对外贸易和联络西域各族事务,以至“西域诸蕃,往来相继。”大业五年(公元609年),隋炀帝亲自率队西巡,历经艰辛穿过大斗拔谷到达张掖,会见前来这里的西域27国国王和使者。清康熙时胡悉宁《登甘州城楼》诗忆其当年“三边锁钥河山壮,万国车书驿路通。”
酒泉,位处河西走廊东西交通大道与向北、东北方向沿北大河、黑河干流直达居延古绿洲要道的交汇处,位置显要。《通志》记其“乃诸夷入贡之要路,河西保障之襟喉”。初唐诗人员半千《陇头水》吟道:“路出金河道,山连玉塞门。旌旗云里渡,杨柳曲中喧。……将军献凯入,万里绝河源。”金河即流经酒泉城西的今讨赖河,金河道即途经酒泉的交通大道,该道的畅通与否,甚或关乎整个西北一带的战局。明代酒泉为西北经贸的前沿重镇,西方波斯、大食、印度、花剌子模、撒马尔罕、阿富汗等国客商,都要经由酒泉以西的嘉峪关通关,进入中国内地贸易。
兰州,地处中国版图南北之中、东西扼塞之处,九曲黄河穿城而过,故称“陆都”。这里既是陆上丝绸之路的要径,又是扼守黄河的重要渡口,历来为中西经济文化交流的咽喉重镇。“护秦联蒙,援疆系藏”,区位条件十分优越。秦陇南道(长安至武威南道)、羌中道(由兰州西行,经乐都、西宁等地,翻越日月山,穿过柴达木盆地,直达新疆若羌,可接通西域南道)、唐蕃古道(兰州西渡黄河,取道湟水谷地西行,穿过青海高原腹地,南越昆仑山,再越唐古拉山口,经安多、那曲等地至拉萨)等多条重要干道亦在兰州一带辐辏相聚。
天水,唐代有天水“繁富大出于陇右”的记载,唐安史之乱爆发后不久,杜甫避难天水,在这里仍可看到“城上胡笳奏”“胡舞白斜题”,胡汉文化交相辉映暂时偏安升平的城市景象。天水曾出土许多胡人牵马、牵驼等三彩俑、凤首壶、禽兽葡萄镜、波斯钱币等文物,从中亦可窥见当年这座国际性城市的繁荣面貌。
丝路文化的辉煌与传承
除以上所举丝绸之路途经甘肃的主要路线、沿线形成的重要城镇外,甘肃丝路文化还有着以下丰富的内涵和诸多突出的优长。
甘肃是丝绸之路上享誉遐迩的文物大省,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陇原大地上留存下了许多价值极高、饮誉全球的文物古迹和遗址名胜。如武威雷台东汉墓葬出土的铜奔马,完美无缺地塑造出了一个天马腾空的形象,轰动海内外,一时间“四海盛赞铜奔马,五洲争说金缕衣”,它被确定为中国旅游图形标志。又如清乾隆时编纂的《四库全书》文溯阁本今藏兰州。再如甘肃是我国彩陶保存最为集中、品级最高的地区,被誉为“彩陶之乡”。长城、石窟、碑铭、古代文书、简牍、古城址、古建筑、古墓葬等文物遗存,争奇斗胜,不胜枚举。
甘肃有着丝绸之路上独一无二的规模壮观的石窟走廊和艺术长廊。莫高窟、麦积山、炳灵寺、榆林窟、马蹄寺、北石窟、南石窟、天梯山、云崖寺等50多处石窟群、2500多座洞窟、16000余身造像、56000余平方米壁画,灿若繁星,辉耀于丝绸之路上。
甘肃是世界文化遗产万里长城所经的重要路段和现存长城长度最长、保存遗迹最多、形态结构最复杂的地区。战国秦、汉、明三代长城如游龙走凤,至今仍绵延于陇原东西,总长度超过4000公里,气势磅礴,长城沿线许多烽燧、城障、关隘遗迹今仍历历可见。
甘肃是我国近代四大文献考古发现的两大奇观——敦煌遗书和汉代简牍的出土地,是丝绸之路上最具代表性的国际性显学——敦煌学、简牍学的故里。
甘肃历史上是祖国许多民族繁衍生息之地和民族大迁徙、大融合的舞台,曾为中华民族各个民族间的交往、团结和发展作出过历史性贡献。多民族的共同开发建设,赋予甘肃历史文化多元的内涵和民族融合的斑斓色彩。例如公元1247年,代表西藏僧俗各界的政教领袖萨班与蒙古汗国皇子阔端,在凉州(今武威)就西藏的归属问题举行了著名的“凉州会谈”。会谈的成功使西藏正式纳入了伟大祖国的怀抱,成为祖国神圣领土永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甘肃为促进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巩固与发展建树了永不磨灭的功勋。
在共建“一带一路”繁荣发展的今天,古老的丝绸之路在新时代里又焕发出了绚丽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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